第五章︰謎霧
忘了在哪本書上看到一個哲學家曾說過下面這段話︰「不要哭,不要笑,要理解。」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想起這句話,但我現在是既哭不出也笑不得,更沒有辦法理解現在的狀況。我坐回夜鴉之巢中常坐的老位置,桌上擺著剛剛從佩琪手中得到的,關於她親愛男友的一點點微薄資訊,旁邊還有一杯黑咖啡,思緒比一團被貓玩過的毛線球還要亂;我盯著那杯黑得發亮的咖啡,這是我們那親愛的酒保阿隆的主意,他無視於我的哀求與困境給我威士忌加冰塊做成的麻藥,反而又塞給我一杯黑咖啡。雖然我覺得他認為我現在是工作中不宜喝酒的說法半點說服力也沒有;我現在最不願意做的事就是研究那個燙手燙到會起水泡的委託,但看到那雙漆黑如墨堅定不移的眼睛以及壯碩如寶塔的身材,我實在沒勇氣與本事反駁他。我啜了一口跟我的心情一樣苦澀的咖啡,接著從公事包中拿出筆記型電腦,這年頭沒筆電的夜鴉大概只剩下那些要退休的中年老骨頭,上次我還看見個小夥子在這拿著I-phone4到處炫燿咧。我連上夜鴉之巢專用的加密無線網路,這網路最大的優點不止於快,而且還來去無蹤不留痕跡,這是出自某個出名夜鴉駭客的傑作,據他誇下的海口,這條網路給中情局的高手來破解都得花上三天,一般那些小打小鬧的業餘人士根本沒門,我不是很相信他的說法,不過我倒是滿感激有這條網路,單就速度快這點就對得起我每年繳給工會的高額會費了。
我查了一下有關於佩琪那攝影記者男友的新聞,看來他與他的同事是在颱風登陸的第二天清早就開了台SNG車上山採訪;這年頭SNG車被濫用的程度到了跟在路上遇到計程車沒兩樣。早個五年要想在路上看到那玩意兒恐怕只能去博愛特區碰運氣。根據他們最後傳回來的畫面來看,他們是在一條暴漲的溪流旁邊拍攝湍急的河流與柔腸寸斷的橋樑,之後他們就失去消息了。這他媽的有什麼好拍的我心想,這年頭颱風來還不就那樣子,城市人等宣布放假山裡人怕被困斷糧,淹水停電再來個橋斷路毀山崩土石流,這種模式固定到我快能倒背了,這就是這國家可悲的地方,連這點歷史教訓都記不得,偏要吵些狗屁倒灶的事,不過想想要不是現在這樣恐怕我也沒錢賺,所以這樣的情況對我來說是雖不滿意但還可接受,反正別吵到我身上就行。接下來就是他的記者同事從土石中出土的消息,報導說救災人員找到了他同事的屍體及攝影機的殘骸,但就是沒找到佩琪的男朋友,我倒是對這件事情不感到奇怪,土石流把人沖到哪裡都有可能,搞不好多挖幾天就找到了,最好是越快越好,省得我麻煩。
可是現在看起來好像還是得花這力氣的樣子,沒辦法,誰叫我答應人家了。
我打了個電話給我的線人,要他幫我查佩琪跟她男朋友的底細,他答應我三天內搞定。做這行人脈是必備條件,否則要是每件事情都自己來那會累死,雖然說得付點小小的代價,但是能把時間花在更必要的地方我何樂不為?我抬頭看掛在牆壁上的咕咕鐘,六點鐘,晚餐時間到了,但我一點東西都吃不下,只好又跟阿隆點黑咖啡繼續上網閒逛,到了第三杯咖啡送來的時候旁邊出現了一份三明治,我抬頭看了看阿隆,他用一副「你得吃下去」的表情回應我。我只好配著咖啡將三明治嚥下去給他看,我絕對相信這是份好吃的三明治,之所以味如嚼蠟八成是我的心情問題。勉強吃完後我繼續盯著電腦,其實我大可以離開這裡去隨便哪間酒吧把自己灌到不省人事;在這城市裡保持清醒比長醉不醒難得多,但經過機杯咖啡跟時間的冷靜後,我決定繼續讓肚子裡的酒蟲餓著,反正它也沒有因此揭竿起義。再我待在店裡的這段時間並沒有太多人出入,一來這裡很少人會知道,二來今天也不是週末,到了十一點我開始有點精神不濟,自從那杯配三明治的咖啡之後我一點咖啡因也沒攝取,給同一個人三杯咖啡是阿隆的極限,因為他覺得這裡的咖啡後勁很強,一般人喝多了絕對睡不著,我雖然不知道店裡咖啡豆的後勁如何,不過基於訂下這規矩的人是他,所以我也不太敢反駁這論點了。我起身掏錢付賬,雖然說每年繳給工會的會費不少,但並不代表夜鴉們能在這白吃白喝,起碼材料費還是得贊助,這是大家不會質疑的事,而且就供餐的水平來看,這點錢非常划算。我踏出門口,老天爺還是一副在掙扎要不要下雨的樣子,我找到車子將自己送回家,做過必要的個人清潔程序後將身體運往床上躺平,讓意識跟床頭燈一起熄滅。